郭璞:为《尔雅》写下最佳“说明书”
《尔雅》是我国古代最早一部解释词语的著作,有人称其为我国古代最早的词典。关于它的作者及成书时间,学界说法不一,多认为它是由战国至西汉之间的学者累积编写而成,并非一时一人之作。现今流传的《尔雅》共19篇,最后7篇为:《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分门别类地记载了大量动植物知识,初步形成了“草木虫鱼鸟兽”的古代动植物分类体系,是后人学习和研究动植物的重要典籍。
由于《尔雅》成书较早,文字古朴,不少内容在汉代时就几乎无人能懂。根据史料记载,东汉时,汉光武帝在云台宴请百官,有人献上了一只有豹纹的老鼠。光武帝问是否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大家都无法回答,只有窦攸说,这是鼠。光武帝问窦攸依据是什么?窦攸回答说:“见《尔雅》。”光武帝就让人翻阅《尔雅》来验证,发现果然如窦攸所言,于是就奖赏他百匹绢,并下令让公卿子弟跟随窦攸学习《尔雅》。
《尔雅》之学在这之后逐渐兴起,为了让人更容易读懂,很多人为《尔雅》做过注释,比如东汉的刘歆、樊光、李巡以及三国时期的孙炎等人。但这些注释有所省略遗漏,并不详细具体,而且多有谬误。为了帮助人们更好地学习《尔雅》,晋朝时,有一位学者为《尔雅》重新做了注释,他就是郭璞。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人。他博学多才,擅长文学,所写词赋被誉为“中兴之冠”;他对阴阳术数、历法算学,也无所不通;同时,他还为不少古籍做过注解,这些古籍包括《尔雅》《三苍》《方言》《穆天子传》《山海经》《楚辞》等。郭璞从小就对《尔雅》感兴趣,他认为学习《尔雅》可以“博物不惑,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所以在研究和注解《尔雅》18年之后,他“缀集异闻,会粹旧说,考方国之语,采谣俗之志”,重新收集各种见闻,汇集旧的说法,考查全国的语言,采集歌谣俗语,并借鉴樊光、孙炎等人的旧注,对《尔雅》作了新的注解。
为了使人们更容易认识、了解《尔雅》中的动植物,郭璞用了不少办法。首先他以当时“活”的语言来解释古老的动植物名称,这些语言有的是晋代通行的,例如,《尔雅・释草》云:“莪,萝”,郭璞注曰:“今莪蒿也。亦曰廪蒿。”《尔雅・释虫》:“蟋蟀,蛩。”郭璞注:“今促织也。亦名青?。”有的是当时各地的方言,特别是江东地区,虽然郭璞是山西人,但其后来因战乱在江东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那一带的方言比较熟悉,所以常引用其来注释。例如,《尔雅・释草》:“?,寒浆。”郭璞注曰:“今酸枣草。江东呼曰苦?。”又如《尔雅・释鸟》:“\鸠,q。”郭璞注曰:“今之布谷也。江东呼为获谷。”这样一来,不仅将古老的动植物和当时为人所知的动植物联系起来,也消除了人们因同种动植物由于地区方言不同而称呼不同所产生的困惑,使时人读之清晰明了。
其次,郭璞采用了描写的方式来对《尔雅》中的大量动植物进行注解。他凭借自己丰富的动植物知识和实际经验,对多种动物或植物的形态、特征或生态进行了描写。例如《尔雅・释草》:“?,牛?。”郭璞注曰:“今江东呼草为牛?者,高尺余许。方茎,叶长而锐,有穗。穗间有华,华紫缥色,可淋以为饮。”对牛?的高度、叶子、花色等都进行了描写,即使没见过牛?的人读了也能大概想象出它的样子,并凭此对其进行辨认。又如《尔雅・释虫》:“荧火,即荨!惫璞注曰:“夜飞,腹下有火。”形象而清晰地描述了萤火虫的特征以及习性。
再者,郭璞在注释的过程中引用不少例证,使所注释的动植物更加形象、鲜活、可信。这些例证一般来自常见的传世经典,例如,《尔雅・释木》:“遵,羊枣。”郭璞注曰:“实小而员,紫黑色,今俗呼之为羊矢枣。《孟子》曰:曾嗜羊枣。”引用了《孟子》中由于父亲曾喜欢吃羊枣,儿子曾参因孝顺至极,在父亲去世之后也不忍心吃羊枣的典故,让人印象深刻。又如《尔雅・释鸟》:“雎鸠,王雎。”郭璞注曰:“雕类。今江东呼之为鹗,好在江渚山边食鱼。《毛诗》传曰:鸟挚而有别。”这使人很容易就将雎鸠、鹗和《毛诗》联系起来,在典籍中的动物也变得鲜活起来。通过这样的方式,不仅时人更容易理解,加上郭璞在注释中引用的大多是《诗经》《尚书》《孟子》等今人也熟悉的传世经典,所以今人看了也不会有生疏之感。
此外,郭璞还作有《尔雅音》和《尔雅图》,前者有助于了解音义,后者为理解文字提供了形象的资料。根据《隋书・经籍志》记载,《尔雅图》有十卷,《尔雅音》有两卷,但可惜的是这两部书后来亡佚了。我们现在只能通过清嘉庆六年(1801年)影宋绘图重摹的刊本或者相关的引文了解它们的部分内容。
通过郭璞的努力,难懂的《尔雅》逐渐被更多人读懂,相关的动植物知识也为后世学者所吸收、引用。比如宋代唐慎微在撰写《证类本草》一书时,就大量引用了郭璞《尔雅注》的观点,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又是以《证类本草》为基础创作而成。
当然,辨析《尔雅》中记载的动植物,有效地积累了当时的动植物信息,为我国古代博物学开创了路径,只是郭璞《尔雅注》的部分贡献。《尔雅注》还体现了郭璞在语言训诂、古籍整理以及治学态度等方面皆有超越时人的地方。(陈静/济南中华文化学院、济南市社会主义学院讲师)